​抖音带火了这个十八线乐队，但独立音乐人的处境仍不乐观

抖音带火了这个十八线乐队，但独立音乐人的处境仍不乐观

导读

成员们算了笔账，比如石家庄场卖了10张票，50一张，就是500块。其中给live house三成，剩350块演出完几个人就拿着去吃饭了，有时还不够。

刺猬公社 | 杨雨晨

这是互联网时代“暴得大名的年轻人”系列第1篇

两年前，烟把儿乐队曾在清华大学某咖啡厅举办了首场演出。

50元一张的票，他们卖出去20多张，除了来捧场的亲戚朋友，基本所剩无几。

今年，他们在山东淄博的巡演，听众爆棚，400多个人在live house 为他们挥手、鼓掌、狂high。

这一切，源于烟把儿的一首歌，《纸短情长》，在抖音上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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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哥们儿，你的歌在抖音上火了！”

“嗨，这有什么······”

今年3月，陆续收到朋友发来的《纸短情长》翻唱版，言寺没怎么放在心上，心想大概又是哪个大V友情安利了吧。

过了几天，他才发觉这次好像不太一样。

因为找他的人越来越多，甚至有十几年没联系过的朋友。去商场买衣服，经过理发店、菜市口，会听到自己创作的旋律“怎么会爱上了他，并决定跟他回家······”从店里飘出，就连朋友女儿的幼儿园，都在学《纸短情长》的手指操。

抱着好奇，言寺下了个抖音。发现上面真的有很多男生女生用自己的歌拍视频，还出现了不少改编版。

原版：

怎么会爱上了他，并决定跟他回家

放弃了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无所谓

纸短情长啊，诉不完当时年少

我的故事还是关于你啊

渣男版：

怎么会爱上了他，还不是因为眼瞎

放弃了一片森林被这破草绊倒呀

纸短情长啊，写不完你的鬼话

一包A4写不完你有多渣

铲屎官版：

怎么会爱上了它，并决定带它回家

给它端饭端水当爹当妈铲粑粑

一言不合啊，它还要把我来抓

没有办法就是爱着它啊

这段旋律以刷屏形式辗转于各个热门视频，成功洗脑了不少网友，也连带着《纸短情长》在各大音乐平台榜单的排名不断攀升。

再刷了刷评论，看到清一色的“比原唱好听”，他想也没想，就把抖音卸载了。

“怎么说呢，心里挺不得劲儿的，因为没有人评价这首歌写得怎么样，只关注唱功，可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专业歌手啊。”后来听说抖音不能评论了，他才又悄咪咪地把软件安回来。

抖音上，言寺后来上传的《纸短情长》官方版本已有265万人使用，之前网友自发上传的各种翻唱版本更是无法计算。酷狗音乐上这首歌的评论量达66.3万，网易云音乐评论也有20多万。

意外走红让这位原作者第一次尝到了出名的滋味。开心是肯定的，但他不觉得是件好事，“往深处想它有点拔苗助长”。用他的话说，这支乐队纯靠兴趣、情怀组建，没有固定的练习时间、演出场所、音乐收入，歌曲录制都是拿手机完成的。

可就是这样一个“仓促的作品”，突然被推到了大众跟前，必定会要面对很多质疑。“主唱怎么有点跑调”“这块儿和弦好像错了”“怎么都不靠拍了”······这些的确存在的问题，他无法一一回应，复盘整个创作过程。

烟把儿自黑是开除主唱能红遍全宇宙的乐队

歌曲的创作者是言寺，原唱是一支来自山东禹城的独立乐队——烟把儿乐队，大众对他们知之甚少。

加上翻唱版本实在太多，盖掉了原作者努力。“我以前觉得版权环境挺好，但是直到这次我才发现没那么好。你上传到抖音、快手、全民K歌，唱吧上，你尽情地玩，尽情地翻，这不影响我。但好多人不问自取传到音乐平台，我觉得这就很过分了。”

直到现在都有人私信骂他们，说烟把儿不是原唱，就是靠翻唱火起来的。“唉，就心里特难受，为什么他们会有这种恶毒的想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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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把儿乐队成立于2009年。萌生“玩乐队”的想法，源自言寺和一哥们儿的聊天：

“那个啥，我会写歌你知道吗？”

“你哼哼。”

（言寺哼了首自己18岁时写的歌）

“嘿，真好听。那我会弹吉他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（第二天哥们儿买了一把琴，把言寺的歌加上和弦，弹了一段。）

“啧，真好听，要不咱俩玩个乐队吧？”

烟把儿就这么成立了，言寺担任主唱。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它都处于“散养”状态，因为成员们各有各的工作，所以练习时间完全随缘，经常是言寺写了首歌，叫上大家合一遍拿手机录下来，至于下次什么时候能见，不知道。

烟把儿乐队成员，中间为言寺

直到2014年，手上有了4首原创歌曲，自我感觉还不错，烟把儿才入驻了网易云音乐。也是在这一年，《纸短情长》的曲子先行完成，两年后，词才填上。

这本是言寺写给许久未见的前任的一封信。“听说她已经结婚生孩子了，那天下着雨，想起了很多过往。有思念，也有痛苦，就像歌词里说的‘怎么会爱上了他，并决定跟他回家，放弃了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无所谓’。”

2016年8月，《纸短情长》demo 版发布。此后的一年半，它就和烟把儿之前上传的作品一样，偶尔翻朵小浪花，多数时间石沉大海。

直到今年，先是有人把乐队成员们喝着酒唱《纸短情长》的视频发到了内涵段子上，引得一批段友来评论区“滴，滴滴”打卡；之后抖音上多个翻唱版本的出现，让他们更加有点猝不及防。

言寺坦言想过别的歌会火，比如《梁家姑娘》《大宝》这类旋律朗朗上口，和近两年流行的民谣类似的曲子，但没想过会是《纸短情长》。“所以这事儿根本就没法拿捏。我当时写完了就觉得哎，好听。它（会火）应该就是因为歌名、歌词这一块比较戳人心吧。”

《纸短情长》的大火，虽未能让烟把儿乐队一夜成名，却给他们带来了第一笔音乐收益。

5月，烟把儿开启了山东省内巡演计划，包含淄博、青岛、济宁、枣庄等7座城市。当问及每场大约多少听众时，言寺有点小骄傲：“基本上live house能装多少人，我们就能弄多少人（笑）。”

除了巡演，微博上私信他们的经纪约不断。上个月，烟把儿乐队还登陆了酷狗直播首唱会，当晚的直播最高时有近4万人在线观看，截至目前，他们在酷狗直播的粉丝数已增长10万。

烟把儿登上酷狗直播首唱会

放在以前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。

就像前面说的，他们两年前在清华大学某咖啡厅举办了首场演出，50元一张的票，他们卖出去20多张，除了来捧场的亲戚朋友，基本所剩无几。“那是第一次演出，我们单纯觉得是来玩的，台下的人也知道我们是来玩的。所以玩得挺开心就是了。”

他们也曾尝试做过“北京——石家庄——济南”三地的小巡演，发现“除了赔钱就是不挣钱”。北京场，卖了60多张，济南卖了50多张，石家庄卖了“好几张”，石家庄那场，猛一看台下的观众还不如台上乐队的人多。

成员们算了笔账，比如石家庄场卖了10张票，50一张，就是500块。其中给live house三成，剩350块演出完几个人就拿着去吃饭了，有时还不够。

“后来觉得唉呦离这么近，车票这么便宜，咱还赔钱，以后远一点的地方要不就别去了。”他笑着说。

所以当今年淄博站巡演听众爆棚，400多个人在live house 为烟把儿挥手、鼓掌、大合唱时，那种成就感无以言表。

但这位89年的主唱心里清楚，目前得到的一切大都源自幸运，“我们是走了狗屎运”。

“歌红人不红”，放在他们身上再恰当不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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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年因为难以维持生计，放弃音乐的音乐人不在少数。

拿烟把儿自己来说，除了言寺，其他成员已经换了好几拨了。尤其在三四线甚至更小的城市，想靠音乐为生，就是天方夜谭、不务正业。“而且他们有的有家有业，也不会和我胡闹。”

再者，不同于流行音乐的普适性，一旦打上了“民谣”、“独立音乐”的标签，就注定被圈在了一个“小众的牢笼”里。即便近几年小众音乐、民谣看似热度持续攀升，依旧掩盖不了大部分独立音乐人仍在“靠工作养梦想”的现实。

去年，腾讯音乐娱乐集团CEO彭迦信曾公布过这样一组数据：中国超过60%的原创音乐人，每月在音乐上的收入不足2000元；很多音乐人超过80%的作品，发布到不同的平台从未被用户听到过。

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，优质资源依然在向大公司、头部艺人倾斜，而大多数原创音乐人没有公司、团队，他们只是借助互联网上传音乐作品，如此一来，他们的作品可能永远石沉大海。

而当已有版权趋于稳定，原创音乐内容成了差异化竞争的重要武器，所以各大音乐平台开始发力争抢。随之而来的，是多个音乐人扶持计划相继出现。

其中“腾讯音乐人计划”的扶持力度是最大的。

腾讯音乐娱乐集团整合了旗下六大平台（QQ音乐、酷狗音乐、酷我音乐、全民K歌、酷狗直播、5Sing），为原创音乐人提供作品发行、宣传推广、演出支持等服务。

此外，酷狗音乐于去年4月启动“酷狗直播首唱会”。一方面为歌手提供直播推广歌曲的新形式，一方面也是为通过其他渠道（影视，游戏，短视频）火起来的歌曲延长关注。

《纸短情长》便是后者，“它在酷狗的评论超过58万条，top榜单第一，这是一种可以量化的热度值，也是解决‘歌红人不红’的尴尬，让用户可以从听歌，最直接关注到音乐人，并赋与音乐人一定的商业价值。”酷狗音乐相关负责人对刺猬公社（ID:ciweigongshe）说。

但酷狗方也坦言，扶持音乐人不是件急功近利的事，打通音乐产业链本身就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。

至于什么时候能让大众感受到扶持计划带来的质变，除了音乐平台给的扶持和资源外，也要看外部音乐生态的改善情况，以及用户对原创音乐付费意识的培养等等。“酷狗也会通过多维度运营让有才华的音乐人可以获得相应的回报。”上述负责人说。

言寺身边依旧有许多独立音乐人继续“熬”着。

他们在音乐上坚持了5年甚至10年，有不少好听的歌，但就是缺一个机会。他曾问一个关系很好的济南乐队主唱工作和玩乐队哪个更重要？对方回答：“工作是我吃饭的东西，但是音乐是我活着的东西。”

抖音的流行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《纸短情长》后，《离人愁》《不仅仅是喜欢》先后登上热门，最近又大家一起学上了猫叫。

这点上言寺看得很开，他不认为这首歌会成为自己的巅峰。“我也在等着《纸短情长》凉下来，再做新歌。我对我的创作力还是蛮有信心的，接下来每年都会写几首歌，维持这个热度，做一个延续。”

聊到最后，刺猬君问了他一个俗气的问题：“音乐对你来说，意味着什么？”

言寺想了想，慢悠悠地回答：“音乐啊，唉呦就怎么说，我特别反感生活中的一些琐事，包括朋友之间的斤斤计较等等，我每次写歌都是解压。比如信用卡该还了，但是没钱，就写首歌，写完一首歌之后觉得，这TM比有钱好多了！就是一种纯解压的释放吧，它就是一种特别良性的毒品，你戒不掉。”

杨雨晨

关注综艺、音乐、影视领域